瓦塔格十九年一月九日,阴转晴
昨日的心情颇有些郁闷,无端的大雨和一身的泥污实在是闹心。回到家中,心情也没有好转,于是我便不再干其他事,换了衣服,就倒在床上睡着了。
今天我起了个大早,把晾在外面的家什取了回来 ,昨天的太阳还算明亮,被雨打破的树荫也透下更多光线。那些东西差不多已经晾干了。
只是今早的天气不太好,一副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。我的树洞离地面还是有五米高,如不是前天那种大雨,我是不用担心的。
作为侠盗的日记本,我好像一直在记录一些没什么意思的日常琐事。不过,这不能怪我。之前我说过,最近正值年关,那些有钱的贵族这种时候不会到处乱跑,他们都忙着折腾他们所谓盛大的宴会,购置食品、餐具和昂贵的鲜花。我总不能去他们家里盗窃吧,虽然每年都能收到不少请柬,但我一次都没去过。而且,就算不是现在这种日子,侠盗的生活也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刺激有趣,大多数时间都是朴实无华的样子。
不过今天倒是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,只是事后我有些难受。我如往常一样在森林中游荡,伺机捕一些猎物。当我在高处眺望时,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,模模糊糊,大概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,不过我不能确定,阴云之下,一切都显得飘忽。
那身影在树林间缓慢移动着,而且一会向左,一会向右,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。我为了看得清楚些,就在树冠悄悄接近那个白色身影,我的动作从来没有像那时一样小心翼翼,触碰树叶时也尽量没发出声音,就像在伏击猎物一样。
那身影移动得很慢,即使我为了不惊动它而放慢了速度,也很快赶到了它的附近。我看到,那果然是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人没错。这可真是非常奇怪,姑且不谈她为什么在这里,就单说这身打扮,也不是会来森林里的人穿的。
我心生疑虑,躲在茂密树叶投下的阴影之中,仔细观察起那个女人:
她个子很高,至少在女人中是如此,皮肤苍白的可怕,就像故事中的幽魂,一头卷曲的金发上夹带了不少枯枝败叶,但并未因此蒙尘,纤细的四肢看起来柔弱无力,没有一点出生后劳作的痕迹。穿着的白裙已被划出道道口子,但除了裙摆,都还算完好,我不能分辨出那裙子的材质,但就以那还能辨别的复杂样式来看,不会是什么便宜货。最后,我才注意到她的脸,不得不说,她的长相十分美丽,即便此时她脸上有着些许泥垢,神色慌乱,眼神哀怨,在树林里摇摇摆摆地四处穿行,也没消磨她的美丽。
此时我是不是应该上前去帮助她?她看起来是迷路了,再不离开这里,大概会有生命危险,这时作为一名侠客的话,我一定会出手相助。可是我不是,我只是一名侠盗,或许连侠都算不上,只是一个憎恨权贵的小偷。眼前这人明显不是什么普通百姓,天知道她白裙衣料值多少斤麦子,要让多少巧手的纺织工花上多少日夜才能完成,简直是无比珍贵的宝物。而对她来说,这不过是一件可以穿到森林里的便装,毁掉也不会心痛。
我并不仇富,我知道他们的钱也是他们自己赚来的,他们有理由享受那一切。可是啊,他们没有理由将别人辛苦劳动的成果轻易毁坏,没有理由仗着自己的钱财而自视高人一等,没有理由压榨别人并以此为乐,没有理由成为他人生命的主宰。即使眼前之人未尝做过这些,但她所有的一切皆是建立在这之上。
不过也许我错了,她不过是一个迷途的羔羊,正待盛装出席,却迷路在此,无助地等待着谁能拯救她。我害怕我一时的武断和感情用事,会导致一个无辜生命消逝于此。但我一想起那些权贵的所作所为,我就无法从这树荫里走出去。我默默地随着她蹒跚的步伐走了很久,看着她越来越虚弱,步子越来越虚浮。我的心也越来越焦急,如果有谁能告诉我,我是否应该帮助她,我必将感激不尽。
最后,我的纠结以她的倒下为终结。她最后想要爬上一个小石梯时,迈出左脚没能站稳,仰面倒在了一地枯叶之中 此时太阳终于从云中出现。我没办法再躲在这里了,我冲了出去,跑到她身旁,蹲下查看。
她已经失去了意识,陷入昏迷。我赶忙用手指探查她的呼吸,还好呼吸尚存。倒在枯叶里,也没有摔伤。真是十足的好运。
之后,我把她带到了茵绿镇里,那里有一家医馆,我和医馆的医生还有些交情,便将她托付给了医生。据医生所说,她并无大碍,只是极度劳累有缺少饮水,休息几日便好。我也就放了心。
离开以后我有些后悔没早一点从阴影里出来,去帮助她,如果她真的不幸离去,我想无论她是否是我所言的权贵,我也难以原谅自己。生命比那些成见要宝贵得多,下一次我也许会不那么犹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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